方警官这回不再笑得那么意味深长,而是收敛了笑容,有几分惆怅。
压在自己心里最深的秘密和想法暴露在眼前的人面前,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放松。他相信,眼前这个人,能够给予他想要的帮助。相应的,他也会给予他所需要的帮助。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“难怪。如果方警官不说,其实我还是会怀疑方警官别有用心的。柱子的事儿,方警官应该已经清楚了,抛去他当时的寿命只剩三个月以外,他真的有抑郁症。我曾尝试过教会他使用“白我辩论”的方法,帮助他找出他的那些不合理信念。如“夫妻俩相处方式一定要像父母相处的模式”“丈夫每天一定要按时回家”、“妻子家人说我的坏话就是挑拨夫妻关系”“丈夫对妻子的关心和爱护一定要主动表现出来”、“我为家庭个心个意的付出一定要得到回报“、“男人吃官司一切都完了““有我这样的爸爸孩子一辈子都抬不起头““有我这样的爸爸孩子活下去野没什么出息““我反正没几天活头不如就这么死了吧“等等不合理的想法。教他通过自我辩论,形成合理的信念,如“每对大妻都有自已特定的相处方式““每个孩子都是上天派来的天使都有他们自己存在的意义和价值”“从小的生活环境不同,形成的习惯不同,每个人长大的轨迹都不一样都是正常的“、“每个人表达爱的方式不同,有的人擅于表达,有的人不擅于表达”“吃官司的人也不是一无是处”“童年经历过苦难的儿童长大后也不一定会不幸福”“在监狱改造也可以回报家人”“你现在放弃生命就等于在让孩子提前失去父爱”等等,并且,我给他灌输的这些新的辩论认知都会给他留作作业,要求他与其他犯人换个角度讨论,同时听其他犯人说说在婚姻中的认识和体会,听听他们父子之间的故事、夫妻之间的故事,让他反复练习,不断强化合理信念,并以心得形式记录下来。每次咨询我都会去了解求助者思维变化的过程,发现问题纠正错误。这种方式听起来都是没什么用的假大空的理论啥的,其实对于这种思维钻进死胡同的求助者是很有用的,他们需要我们给他们爱和信心,给他们鼓励和包容,让他们看到这件事还有另一种可能,还有另外的理解。”
“也就是说,可以让他们换成积极的角度去想?但是,他们会听吗?”
“如果对象急于寻求改变的话,主动性比较强,效果会比较好。之前有一个求助者,也是因为感情婚姻关系产生了焦虑心理,他的焦虑严重到每天夜不能寐,吃饭只喝点水,肉眼可见的瘦下去。我为他做过咨询进行几次后,他开始自我检讨,说他本身对婚姻的要求比较完美,他是那种完美主义者,比较爱面子,经常因为妻子做一些事情数落妻子,总嫌妻子在外面不给自己面子。在生活中又不注意细节,失意时喜欢自责,得意时喜欢忘乎所以,平时很少关心妻子心里真正所想的事情,自己又不愿沟通,总希望她能按自己的观念处事,一旦发现双方的观念差异,不愿接纳,开始是用争吵的方式解决,后来妻子被迫顺从,长此以往,造成双方的逆反心态,特别是这次吃官司,对妻子的伤害很大。这些事情加起来,让妻子对自己没有什么期待了,所以才这么毅然决然的想要离开。经过这些反思,这位求助者对他自身也有了进一步的认识,对妻子的好更是有很多感慨。最后一次给他做咨询的时候,他说:“现在我发现,我媳妇其实也有很多优点的,这个家庭其实她还是有很多功劳的,都是我之前太爱面子,从来没肯定过她,现在我进来家里就全靠她了,她一定很委屈”,他还说:“我比以前更懂得包容别人了,也会尊重我媳妇的选择,我会先跟她好好谈谈,毕竟我还是想挽回的,我可以跟她保证我以后真的会改,会好好爱她”。其实这个案子,主要是求助者思维方式不再单一地认同已有模式,而是更向多元性转化,逐步接纳其他观念及认知的结果。我觉得,方警官也可以用这样的方式,多跟弟弟聊一聊多元化的思维方式,看看更多的生活模式,找到自己喜欢的那一种。”
顾小北说了好多,说得很诚恳,把自己实际应用中用到的实践方式都跟方警官说了。除了在某些事情上顾小北会有些犹豫和保留外,在能够帮助别人的事情上,是从来不会私藏留手的。
这也是为什么,不过几年时间,顾小北在临海的名气就传了出去,部队会邀请他做特邀的心理专家,警方也会寻他帮助,不少大学也会邀请他去做讲座。
他自己薪水不高,但是大部分都用来资助那些自闭症儿童了。
顾一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,正倚在门口听着两人的谈话,没有打断他们的意思。
方警官十分感谢顾小北,笑着拿起一份资料道:“顾医生真是非常专业也非常有爱了,难怪,上面对你的评价非常高,你在这三年多的时间内,竟然为警方帮助了治疗了76人,情绪沮丧忧郁、消极悲观、对前途无望的无改造目标者18人;情绪紧张、恐惧、焦虑、无法休息坐立不安者9人;情绪反复自我控制力差、暴戾、经常违纪惹事者10人;不能适应狱内生活、人际关系紧张者11人;认知歪曲,不认罪、不服判、坚决不服管教者6人;因挫折与冲突长期得不到解决引起持久性精神紧张、过分焦虑、患疑病症等5人;言语荒谬、行为怪异、情感淡漠、长期出现幻觉者8人;智力低下、学习困难,社会适应不良者9人……顾医生,你可真是优秀啊!”
顾一野皱了皱眉,十分不友善的看着方警官,手已经握成了拳头。
如果顾小北此时表示愤怒或者半点不高兴的意思,恐怕顾一野就会冲过去把方警官给暴揍一顿。
但是顾小北没有,他依然笑着,接受了方警官感慨似的夸赞。
“方警官也一样优秀。很高兴能和你畅谈。上一个这么了解我、想跟我畅谈的人,还是我的师兄雷章。”
“哦?雷章是你的师兄?省里被某位大人物特聘回去的心理专家?“
“对,就是他,你认识他?”顾小北没想到随便提起一个人,方警官也认识。
“这次那姓陈的举报信的背后推手,很可能就是雷章。“一直没出声的顾一野突然低沉着嗓音说道。
“什么?这不可能!”顾小北腾的一下从沙发椅上站起来,面上一片惊诧和难以置信。
顾一野不说话,站在顾小北的面前沉着一张脸看着他,眼睛里有浓浓的失望和委屈。
像是察觉到了顾小北和顾一野之间的尴尬气氛,方警官也走了过来问道:“顾少校,这话怎么说?”
顾一野道:“小陈告诉我,给我的那封信里内容和你手中的这份一样,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给他的,说是你的同事。我让何伟去查了你身边的关系网,值得怀疑的就是这个雷章,他的助手半个月前,曾去过一次监狱,见过那姓陈的。所以我合理怀疑,这件事的背后推手可能就是他。”
顾小北还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喊道:“不,这不可能,这绝对不可能!”
方警官还是很淡定的,这种事情他见过挺多了,而且他比较相信顾少校的判断,看起来他比顾小北要冷静许多。
“顾医生,你和你师兄之间,是不是有过什么误会,或者有过什么争执或利益冲突?”
“没有,不会的,师兄待我一向很好。他是我导师的独生子,当时我求学在外,吃住都在他家,和他同吃同住了一段日子,他待我像亲兄弟一般,给了我漂泊无依的心一个温暖的家。我不信他会这样对我,这对他没有任何好处。”
顾一野依然沉着脸看着顾小北,但是指甲已经捏紧了手心,掐出了几道血痕,他恍若未觉。顾小北那句话里的那些字眼,让他十分不舒服,从心底里涌上来的暴虐让他十分想砸东西,或者把顾小北死死的按在怀里不许动,他在极力忍耐着。
“是么?如果那些温暖是他不得不给的呢?如果对于那些温暖,你并没有给他同等的报答呢?如果他是因为嫉妒呢?”
“顾一野!你不能仅凭你的猜测,就污蔑一个人!”顾小北情绪有些失控,前所未有的对顾一野露出愤怒的神色来。
顾一野也怒了,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抓住顾小北的手腕,扭头对方警官留下了一句:“方警官,这边的事拜托你了,我会让人把调查结果送到你这儿。你弟弟的病,我保证小北会帮忙到底。”
说完,就拽着不情不愿嚷嚷着“你放开我”的顾小北离开。
身后传来方警官的低笑声:“好说好说,顾少校悠着点儿,我还指着顾医生帮忙呢!”
顾小北再醒来,已经是在顾一野的房间了,跟之前一样,屋子里黑漆漆的,一点光亮都没有。
“咳咳……”顾小北咳起来,口干舌燥,后颈还有一点点酸疼。
一杯温水递了过来,顾一野也坐在了床边。
“顾一野,你敢打晕我!”顾小北气的踹了他一脚,但记着他的伤,又收了几份力。